第十三章 到达

放牛娃

      第二部  第十三章  到达

　　有一种爱，叫牵挂；有一种牵挂，是不分彼此的血肉相连。一番折磨后谷娃终于知道，当爱和牵挂断裂，精神灵魂没有归依那些割肉连皮、透心蚀骨的痛也就无所谓了。BJ，一个北漂者梦寐以求的天堂。然而，越接近它谷娃就越觉心慌。...姐，前面是一汪沸腾着埋葬的海洋，我、我为何把你送到这一块绝地上来。

　　如果说山区里的人是多见草木不见人的话，那么对城市人反过来说也没什么不妥。一个一直在山区农村生活的人突然地来到这大城市里，因为很多事物都未曾见过而觉得样样新鲜兴奋异常最后被迷上了那也是常情；但城市对于有智慧的人来说是不会觉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不都是欲望的需要。只要以平常的心态审视一切，所有人们思维的不寻常做出一些满足自己的好奇和需要的奇形怪状的东西总是情理之中。比如这些高楼大厦，初初看时或许有点吸引力，但看多了的大同小异细细地想来就会觉得目前的新奇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诧异。谷娃冷漠地扫视这些在眼膜表面闪过的景物。...姐！我到了。到了这个湮没你的都市。

　　白玉兰般莹洁的脸；细蚕般的秀眉，眼睛如明镜清泉，引诱着众山环抱的渴望，蕴含日月星辰的灵光；那芍药般剔透的唇，吞吐着的四季芬芳仿佛在轻轻呼唤。....姐！我到了。我终于到了。谷娃捧着歆兰的照片，与含情脉脉的她对视，心灵的对答无比安慰。

　　“大哥！到了。我们到 BJ了。”

　　陆翠灵他们在忙着取行李架上的行李。谷娃把歆兰的日记照片轻轻地放回怀中的行囊里，冷冷地看着窗外站台上的一列列满载而归又整装待发的列车。在一张张惊喜的脸孔中仿佛在寻找爱人的影子。...姐！你是我唯一的牵挂，是弟唯一的忧伤和唯一的痛。弟愿意将这痛生生世世地延续...不惜血溅这海市蜃楼。

　　列车慢慢地停定。陆翠灵很是兴奋，鲁炳强眼睛在好奇地到处张望更增添几分呆气；唐家萍当然也十分喜悦，只是，在偷偷地看了谷娃几眼后，脸上好像露出淡淡的惆怅。阳光的脸凝结一丝丝忧伤，谷娃除了怀中的挂包没有多余行李所以没有躁动仍在安静地坐着。他在努力地整理内心那股忑动的情绪。
      “大哥。该下车了。”

      陆翠灵在催，谷娃只好率先他们挤下火车。看着站台涌动着奔波流浪的人，他思忖着：这些人中有很多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劳忙跑来这地方。真是好笑，这些怪物自己流浪的目的还未弄清楚，就说要在这寻求什么美好生活。就象自己父亲说什么要让我们母子过上美好生活要外出打拼。结果，我们母子美好的生活没有过上，他外出打工却赚回来一个不治之症只活到四十五岁。母亲说，在人间没有享到父亲的福气，只有随他到天堂里去过美好的生活。母亲狠心地丢下我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世上受苦。更讽刺的是，父亲将死才觉醒吩咐自己的儿子，别相信什么离乡背井能过好日子。当今，做盲流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的。他乡即使怎么的好也不属于自己。金山银山都不如自家村四季如春的羿弓山；外面什么金窝银窝永远不如自家的安乐窝。要知道，一家人聚在一起开开心心，纵然生活清苦一点仍然是最美好的。于是，自己退学后谨记父亲教诲，从不思量更不羡慕外面迷人的繁华，潜心在自家的山沟里承包荒地挖塘养鱼开荒种菜自给自足。歆兰的父亲的命运跟谷娃父亲一模一样地抛妻弃女而去。可是，他临死也想不通，还要留下一个狗屁心愿要让自己的女儿去完成，害自己的女儿不远万里来这欲望城，结果在这被无情绝地吞没直至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请问！来这里究竟能有什么样的心愿和可以有什么样的信仰和理想？骗人，全都是骗人，当我们把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奉献，到死的时候却没能挣到一寸葬骨灰的土地？...哼！鬼蜮迷城，吃人魔窟。现在，我也来了，是你逼我来的，我倒要看看你能怎样把我也吞没。

　　脚踏实地这个城市，谷娃的血液迅速沸腾起来冲向脑勺，眼前一片混沌。

　　“大哥。你还在看什么？该走路了！”陆翠灵仿佛看到谷娃在彷徨。她在提醒他。“这里哄哄嘈乎乎乱的，不如出了站再看个够。”

　　谷娃的行李很简单，一个帆布背包只装了一套夏衣和几本有关心理学的书以及馨兰的日记本等轻巧物。但陆翠灵她们又拖又拽地每人一个大皮箱加一个大尼龙布旅行包走得到十分吃力。谷娃对着汹涌的人潮呼出一口气，说：“看你们象搬家似的这么多行李。来，把那重的包包让我帮你们杠。”

　　陆翠灵连忙说：“不麻烦大哥你了，我们自己拿就行，到了外面就会有人来接我们。”

　　“跟我客气什么？天子脚下难道我会抢你们东西？”说着，谷娃一下子就把他们三个大尼龙包都拿过来，发挥托饲料练就的背膀力，又提又扛地在前走毫不费力。而他们只剩下一个挎包和皮箱，拖着走就轻松多了紧跟在他后面。

　　“哇！大哥是做苦力出身的？”陆翠灵毫口无遮拦地惊叹。“你托起一座山似走起来竟然一点都不费力，好神勇啊！”

　　“嘿嘿！”谷娃傻笑。“我的确是很厉害的。就因为有这一身牛力，才想到以后真的没钱回家，也能替人做苦力赚路费。否则，我怎么敢孤零零一个人跑来这里冒险？”

　　“嘻！”陆翠灵跟着傻笑。“我知道大哥是在跟我开玩笑。大哥你这么机灵，做什么也会百战百胜，怎么可能没路费回去？”

　　“不是吧？”谷娃打趣：“你不会这么快就怕我以后没钱吃饭向你借，现在先把路堵死？”

　　“当然不会。”陆翠灵说：“就怕分开后你就忘记我们，把我的手机号也随手丢了。”

　　“不会！”谷娃认真地说：“灵灵。我在这迷城无亲无故，你们可是我唯一朋友。只要你的电话号码不改，等我安顿好就会打电话约你们，大家出来吃顿饭聊聊天。”

　　“真的么？”陆翠灵说：“如果大哥不是故意哄我开心的，我期待这一刻能赶快地到来。”

　　“不哄你。就怕你到时会记不起我。”毋庸置疑，这小妮子即使没有对谷娃一见钟情，也肯定已对他产生好感，有想跟他交往的意思。这样也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多认识一个人绝对不是一件坏事。更何况，她们都是挺不错的女孩。谷娃想着在大步往前走。

　　“大哥，行李放在这里就行。”

　　他们说着走着又上又下，很快就走到车站出口的大街边的一个站台。陆翠灵喊谷娃停下后掏出手机打电话告诉她的亲戚他们现在的具体位置。谷娃把几个大行李包轻轻地放在他们身旁。现在已经是仲夏，加上这天阳光大好气温比较高，托住这几包大东西急速地走了这么一段路谷娃已汗流浃背。他放下包包后，唐家萍递过来一包纸巾。谷娃接过后撕出两张把脸上脖子的汗汁擦干净。

　　“灵灵、糖糖、强仔，我们再见了。”

　　擦完汗，谷娃对陆翠灵他们道了再见转身就走。陆翠灵和唐家萍一时之间好象有点不知所措。鲁炳强回话：“好的！那大哥，我们再见了。”

　　缘散和缘灭，这个人世间本来就是这样。没有心的归属，不管这人潮多么的紧凑多么的汹涌，我们每个人都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就如大海的一个泡沫，一消失就会无影无踪。...姐！你在哪里？

      谷娃鼻子发酸地往前走，没有考虑踏上这个迷幻的城市的结果将会如何。就在他头也不回地向这迷城纵深处大步走时，陆翠灵忽然在后面喊：

      “大哥！有时间记得打我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