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食录:东仓使者

柳下画枫

   天理与律法冲突后

  周老太年近六旬无子无女。自从丈夫去世后，便独自住在村头的窑洞里，以乞讨为生。

  周老太和丈夫一向淳朴善良，没想到晚景却如此的凄凉。一次，她连着三天卧病不起，饿着肚子正在昏昏等死时，忽听有个声音响起：“床头有饭，你快趁热吃了罢。”

  周老太睁开眼，看不到人。爬起来看，床头果然有一碗稀粥，两个窝头，还冒着热气。吃完后，她觉得精神好多了。接着，她又发现床头还有几件衣物，比了比，虽然不是新衣，却很合身。

  “是谁送来的呢？”周老太很是纳闷。

  第二天，她强打精神，准备外出讨饭时，又听到一个声音：“灶头上有剩饭，你凑和着吃吧。”“你在哪？我怎么看不到？”老太连忙问。

  那个声音答：“我是东仓使者，是专门周济老年人的，你以后不用外出讨饭了。”

  老太又惊又喜：“你跟我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我呢？这也太麻烦你了。”

  使者：“上天有好生之德，眷顾良善。而我只是顺应天理罢了。你用不着谢我。”

  此后，使者经常送来生活用品。虽然食物象是别人吃剩下的，衣具都是破旧的，却足以维持温饱。

  好长时间不见老太太出来讨饭，村里几个人以为她死了。他们结成伴进窑洞去看，周老太正在生火热饭。屋里摆设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寒酸。寻问之下，才知她得到了神灵的援助。一个村民忽然指着凳子和椅子说：“这是我家的东西，一直在阁楼上闲放着，怎么到这里了？”

  这话提醒了另一村民：“这锅和碗好象也是我几年前买的，从来没用过。”其他村民上了心，很快又有两人指出：床上的被子和周老太穿的衣物，是他们之前换下来不要的。

  “这是偷啊！”一个村民喊道：“世界上哪有偷东西的神仙，肯定是妖邪作乱，得赶紧报官。”

  周老太正不知如何作答，忽听一个声音响起：“都是我拿过来的。老人无儿无女，年纪大了，我用乡亲们多余的、闲置着的东西供她度过晚年，大家不会介意吧？”

  大家面面相觑，有几个点了点头：“不会不会。”

  第一个开口的村民却不肯罢休，怒声喝道：“我的桌椅不定什么时候会用到，你偷拿，我这就去报官。”说着就往门外走。只听“啪”的一声，一张瓦片凭空飞来，摔在他面前。这村民大惊止步。

  那声音说：“你的旧桌椅是替换下来的，送给老人用是在积阴德；你若告官，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自此后，周老太的事很快传遍村里，很多人借口到窑洞里探望，与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东仓使者说上几句话。有怜贫惜老的送点东西上门，使者就褒奖几句；有不通人情、指责谩骂的，使者就扔几块砖头，以示警戒。慢慢地，大家都接受了这个事实。

  一个书生在酒桌上听到后，借着酒劲登门大骂：“偷东西的就是贼！当了贼还敢打人，还有王法吗？你这妖物，出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这次，使者一言未发。

  书生走后，周老太问：“这人是你的克星吧？”

  使者：“他喝醉了，我不能跟他计较；再说他读过书，那套圣贤理论，我是辩不过他的。某种情况下，那些自诩为圣人的，其实他们才是真正的恶人，我惹不起。”

  书生听了这话后，更来劲了。几天后又带人来挑战：“孔圣人说过，‘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你这妖物借口帮人，大肆行窃，明天我就去报官抓你。自古以来邪不压正，有种你就别跑……”正说得起劲，忽地一块石头正中他后背。书生一口老血喷出，扑地而倒。接着小瓦片乱飞。同行的见势不妙，扶着他仓皇而逃。

  众人散尽后，使者说：“什么是‘仁’我不懂。我只知道生命是最重要的。劝人放弃生命的话，不管是谁说的，圣人歪理就是大放狗屁。”

  书生挨打后，并不甘心。既然对方是妖物，报官也没用，于是他请了一个道士一起到来。可道士没走到窑洞门口，就被一顿飞石砸得头破血流，狼狈而逃。

  又过了几天，周老太忽听使者哀声哭泣：“龙虎山派大神来降我了，肯定是狗书生请的，我这次是没命了。”

  老太太大惊：“那你快跑吧！”

  使者：“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我是逃不了的。”说完，他的声音变得从容了：“我只是一只侥幸得道的小畜，所做所为虽然不容于世，却坚信不违天道。他们兴师动众的来杀了我，肯定是背逆天理的。我若死了，一腔怨气扩散开，只怕要连累很多无辜的世人，到时你可要小心了。”

  东仓使者最终被龙虎山的神雷劈死了，现出原形后，是一只白色的老鼠。白老鼠死后，紧跟着一场瘟疫（鼠疫）便扩散开来，很快就蔓延到四乡八县。鼠疫其间，邻近死人无数，包括书生和龙虎山的高人。

  鼠疫不止不休，直到周老太出面为东仓使者建立了一座神庙，疫情才宣告结束。而周老太虽然孤苦伶仃，却能一直活到九十九才无疾而终。